性国法师：佛源老和尚八十岁时还自己洗衣服

编者按：佛源妙心禅师（1923-2009），近代禅宗泰斗虚云老和尚嗣法传人之一，云门宗第十三代祖师。佛源老和尚一生道心坚固、持戒精严、举扬宗风，成就了蜚声中外的云门禅风光，对中国禅宗及佛教的未来有着深远的影响。2019年，是佛源老和尚圆寂十周年，凤凰网佛教特别推出纪念专题《云门真铁汉》，以此缅怀佛源老和尚金刚毅志、功德巍巍的一生。本文系云门佛学院教务长性国法师回忆佛源老和尚的文章，凤凰网佛教编发如下：

云门佛学院教务长性国法师（图片来源：凤凰网佛教 摄影：韶关云门寺）

就像禅堂的慧命牌上写的“大众慧命在汝一人，汝若不顾，罪归汝身”，佛源老和尚是真正把道场当成出家人安身立命的地方。维护不好有罪过，会对整个大众的修持都造成障碍，维护好能令佛法住世，功德很大。他今天说要做的事，到了晚上九点十点没做完，都还要接着干。他护持常住的这颗心，使云门寺成为一个能把人情感留住的地方，很多师父在这里住了十多年、二十多年都不愿离开。

我在客堂时，写文疏、牌位、查通历、收钱、和居士打交道，封棺的条怎么按生老病死来排，怎样避免落在不好的字上……这些老和尚都会教我们。有时忙，客堂里的东西放得很杂乱，他来看到，拿着拐棍就在桌上敲，骂得你抬不起头来，从来不客气。他房间书架上的佛书都是看过了的，并做了标注，对现代法师新出的佛书他也看，有问题的书他就通知客堂：“这本书不能放在客堂，不能结缘。”他不反对做佛事，他说：“经是佛说的，忏是祖师写的，有什么问题？”但他对做佛事要求很严，必须一板一眼，不许用经忏腔。我也注意到他在佛事中拿锡杖时，特别规矩，都放在自己脚背上，从来不放在地上。一些老阿婆来云门做佛事钱不够时，老和尚非常清楚她们的困难，即使没钱，也让客堂为她们安排做佛事。不管是有钱的没钱的，来到云门，他都先问别人吃饭没有，不是说安排吃得多好，但都有一碗热饭。

老和尚身体好的时候，从来不闲着，任何事都亲力亲为，自己的事尽量自己做，不给别人添麻烦，八十岁时还自己洗衣服，在他身上体现着农禅的精神。八十多岁时，一次他看到小西天后面一些竹子砍了但没有收，就喊佛学院的学生一起去拉。收了一半时，下了一点小雨，我把他送回方丈室。过一会他又喊了一些人一起去接着干，因为干活太累了，他就往身边一辆车子上一靠，但车子没放稳，结果令他腿摔断了。

老和尚圆寂前几天，一直都很清醒。二○○九年正月十七我们去看他，想请他参加云门佛学院开学典礼。第一次去请，他就哭，说他不来。第二次去请，他说：“你们去搞你们的，我年纪大了，身体不好，快要死啦！”我们说：“老和尚，常住这么多人依靠您，您要长久住世！”他说：“这些都是假的！”第三次去请，他说：“一个地方不能靠一个人，靠一个人会死的！要靠大家发心，你们都去了就好了！我老了，不中用了。”第四次去请，他说：“福报不够啊，没有你们现在人的福报好，有吃有穿，不用操心，一定要好好修行！我们那时候连吃的都没有，做事回来后连经都没得诵，你们要把佛陀的家业继承下来，趁现在福报大，好好地修行，把自己的事情做好！”

老和尚圆寂前十分钟，我们还在他身边陪着，他表情很自然安祥，没有痛苦，呼吸正常，就像睡了一样。人修行一辈子，都求走的时候能明白，他知道自己的将来在哪里。他去世三天后装缸时，来起师为他剃的头，老人家的身体还很柔软。

2005年，常住让我做大知客，我年纪小，云门寺这么大的常住，当家师又去了白鹿寺，所以我不干。佛源老和尚在天王殿前跟我说：“这么大的常住，要靠大家来护持。我不管你，到时候就让大和尚挂你的牌。”我说：“真的干不了。”他也没劝我，转手就是一拐杖打过来，被我躲过去了，然后离他远远的。等我慢慢走近后，他就带着我在整个寺院走，到佛学院走，路上跟我讲虚老的故事。我对他说：“这寺院又不是我的，大家你不管我不管，那好吧，咱们散伙吧！”

其实老和尚讲得对，一个十方的道场给十方出家人住，这是大众熏修的地方，海众安和也要靠韦驮菩萨、伽蓝菩萨，常住的僧值、知客都是活韦驮、活伽蓝菩萨，如果我们住在这里的人都不管确实不像话。他要求为常住做事的人，不准有私心，不允许惜力气。他说：“为常住做事，调御众生，调御大家的生活，这个调御师不是那么好做的！老的师父精力有限，要靠年轻人来做。”出来做执事表面上很风光，受人恭敬，时间久了难免有傲慢心，其实人家恭敬的是常住。但在老和尚身边他无形中就给你一种加持，让你知道佛法不离生活、处处留心、活在当下。他看到地上一根绳都要捡起来，这是老和尚的慈悲，大菩萨的境界，也是佛法的传承，他把禅宗的宗旨在行住坐卧中都体现出来了。

后来他让我到佛学院做教务长时，不但我没想到，所有的法师也没想到。老和尚对佛学院特别重视，建起四栋教学楼，倾注了很多心血，也培养了很多人才。他很注重教育大家不要懒，要按时上殿、过堂、出坡、布萨，多读经、多打坐。一次他问明建法师：“佛学院最近开没开会啊？”明建法师说：“开了两次。”他又问：“你们法师听不听教务长的话呀？”明建法师说：“不知道。”他问“开不开会”，就知道大家有没有一起沟通交流，问“听不听教务长话”就特别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