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谁在割裂佛教:为渊驱鱼,还是海纳百川?


来源:凤凰佛教

台湾玄奘大学社会科学院院长昭慧法师是印顺导师得意门生,尽得印顺法师真传,为更好的推动印顺佛学思想研究,昭慧法师特别撰文。

第二届佛教义学研讨会在无锡千年古刹惠山寺召开。

昭慧法师(图片来源:凤凰佛教)

编者按:印顺法师是现代最著名的僧人学者,著述浩繁影响深远,在两岸佛教学术界、思想界堪称泰斗,共尊为导师。中国佛教协会会长学诚法师为福建佛学院系统学习印顺导师《妙云集》结集成果《妙云法雨沐人间》作序时强调,要更有力地推动人间佛教及印顺导师佛学思想在中国大陆的弘扬,以“不忍圣教衰,不忍众生苦”的菩萨精神服务当代社会人群,用文字般若启发闻思修慧,证悟人生实相,自利利他,护持正法。

2016年秋冬之际,凤凰佛教观察家栏目陆续发表了周贵华教授《深度解读:印顺法师的“人间佛教”思想的特质》、蒋劲松教授“一场延续了60年的争论:太虚大师评议《印度之佛教》”等文章,文章对印顺法师“人间佛教”思想提出不同的看法和解读。台湾玄奘大学社会科学院院长昭慧法师是印顺导师得意门生,尽得印顺法师真传,为更好的推动印顺佛学思想研究,昭慧法师特别撰文,阐述主张,表达观点。全文如下:

“批印”狂潮:内斗内行,外斗外行

近数月来,一波波“批印”狂潮,锁定印顺导师(以下简称「印公」)学说思想,展开群殴式集体“清算”。其中种种以假乱真、罗织成罪的谬论,业已有教界、学界人士予以逐一回应,笔者则将此一批印风潮,定调为“内斗内行,外斗外行”,对它们的评价不高:

印公心系佛教(特别是大乘佛教)的艰困处境,迎头奋战来自各方攻讦佛教的言论。批印人士如今坐享前辈迎战后的安定成果,不知感恩,反倒以粗言鄙辞、罗织成罪的斗争手法,对捍卫佛教大乘佛教的印顺导师横加羞辱。这就好似岳武穆率军在前方捍卫江山,却得面对惨烈内斗的十二道金牌。试问,打倒印公之后,面对南传佛教的大乘非佛说、婆罗门教、日本学者、新儒学者及外来宗教的凌厉攻势,他们又能作何回应?〔1〕

谁在割裂中国佛教:为渊驱鱼,还是海纳百川?

部分批印人士,竟然给印公穿上“去中国化”小鞋,戴上“台独”小帽。而且“项庄舞剑,志在沛公”,明面上批印公,其暗箭已笔直射向台湾的“人间佛教”诸教团。请问批印诸位,是把台湾佛教当作“兄弟”、“朋友”、“统战对象”,还是“必欲除之而后快的敌人”?

稍微理解台湾政教生态者无不知悉:印公大隐于市,著书立说,压根儿不知“台独”为何物,他老人家只是一心系念“中国佛教”。至于台湾的“人间佛教”诸大教团,则更是将“中国佛教”视为文化母体,往往因此而被部分台独人士敌视、丑化。因此,批印诸位究竟怎么看待印公思想,以及台湾的“人间佛教”诸大教团?是要“为渊驱鱼”──尊太虚而定于一尊,贬印顺而磨刀霍霍,并且蓄意区隔“中国”与“台湾”的人间佛教?还是要“海纳百川”──把台湾佛教的总体成就,通通视作“中国佛教”的一部分?

“神圣”与“世俗”:逻辑混乱的批印论调

批印人士高推“神圣性”,鄙薄台湾“人间佛教”诸教团“办大学、办慈善、办教育文化”,视此诸举为“世俗化”或“庸俗化”。

然则“神圣、世俗”的二分法,本是西方宗教的思维模式,用在佛教大有问题。佛教一向是“不依世俗谛,不得第一义”,强调“即世俗而证入胜义”。

批印人士务请慎思如下三点:

其一,推尊太虚大师和“法界圆觉宗”,却又剑指宗本于此的台湾“人间佛教”诸大教团,岂非搬砖砸脚,自我颠覆?!

批印人士将台湾“人间佛教”诸大教团“办大学、办慈善、办教育文化”的业绩,定调为“世俗化”、“庸俗化”,并归咎于印公思想。

可是他们有所不知,或者明知而曲为之说,其实这些“人间佛教”大教团,并未推尊印公所提倡的“缘起性空”论,反倒悉数宗本太虚大师所推尊的“法界圆觉宗”。如标举“太虚大师思想传承”的佛光系统,如标举“弘扬汉传佛教”与“中华禅”的法鼓系统。即使是慈济开山证严法师,依印公以披剃,传承其“为佛教、为众生”之大乘精神,在思想层面依然与佛光、法鼓一样,销归“真常唯心”。

这些“人间佛教”大教团“办大学、办慈善、办教育文化”,倘若果真是“世俗化”、“庸俗化”的表现,试问,这岂不是反倒证成了——“法界圆觉宗”确实会导致“世俗化”与“庸俗化”?倘若批印人士辩称:法界圆觉宗“不必然”会导致“世俗化”与“庸俗化”,试问:印公从佛陀、龙树一脉相承的缘起性空论,又何以“必然”会导致“世俗化”与“庸俗化”?──在事实面向如何举证?在逻辑面向如何证成?

批印者尊太虚而定于一尊,贬印顺而磨刀霍霍,企图将印公批垮斗臭,将“中国佛教传统主流”定调为“法界圆觉宗”,但没想到事与愿违,印公思想毫发无伤,反倒是被定调为“中国佛教传统主流”的“法界圆觉宗”,成了这场疯狂斗争的重灾区,被批印人士飞砖狠砸,挥棒猛打,搞得鼻青脸肿,手足俱断!

其二,审时度势,居安思危:大量资金流入佛教,如何妥善导引?

再从佛教于社会之“功能”以观,任何宗教在经济面向,本不必然“供需平衡”。笔者请问诸位批印人士,面对那些“供过于求”的大量信施,是要怎么个处置法?拿来不断建筑金碧辉煌的豪华殿堂,是否会引来普罗大众的侧目与讥嫌?拿来供应僧尼以锦衣玉食,是否会引来社会人士的轻藐与拒斥?一股脑儿储寄银行,购买基金,是否会引来土豪劣绅的觊觎与剥削?“三武一宗”之殷鉴匪遥,在佛教史上,一旦社会总体的经济力衰退,那些金碧辉煌的豪华殿堂,往往受到无情摧击;那些锦衣玉食的僧尼,更将沦为“人民公敌”。真正爱护“中国佛教传统主流”者,请务必审时度势,居安思危!这些在诸位眼中或许非关“神圣”,但它在“世俗”社会里,绝对是暗伏杀机,形势凶险的!

因此,倘若“供大于需”,大量资金流入佛教,那么,妥善导引它“十方来,十方去”以“办大学、办慈善、办教育文化”,恰恰是最能提升社会声望与公信力的好去处。台湾“人间佛教”正是作了最好的时代见证:它们“办大学、办慈善、办教育文化”的量变作略,业已产生了“让僧尼地位与佛教公信力大幅攀升”的质变效果。

其三,是高推圣境,还是装神弄鬼?

批印人士高举“神圣性”之大纛,然而最令笔者百思不得其解者,正在于此。有道是“画鬼最易”(《韩非子》「外储说」),因为一般人看不到鬼的模样。因此我们先得请教批印人士,阁下心目中的“神圣”,到底是什么个样貌?是依西方宗教的标准吗?阁下当然会说,不是的,是依佛教标准。

那么请教批印人士:

依佛教标准,集体对印公进行迹近“鞭尸”的斗争,这算不算“神圣性”的表现?

参与“鞭尸”的两位台湾比丘中的某一位,对外伪称自己是印公“学生”,其实从未向印公习学佛法,却装出“大义灭亲”的样貌,与人共同纠斗印公,这算不算“神圣性”的表现?

参与“鞭尸”的两位台湾比丘中的另一位,极尽所能以鄙视女性,竭力巩固“男性沙文主义”,这算不算“神圣性”的表现?

倘若侈言“神圣”的批印诸君,如此言不顾行,行不顾言,表现不出个“神圣性”的样貌,那么,中国佛教岂不成了阁下等“制造‘神圣’膏药”之实验室里的小白鼠?

也许诸君会说:“不以人废言。”(《论语》「卫灵公篇」)好吧!姑置批印人士的“人品”不论,请问:批印人士“言论”的信度与效度又复如何?批印人士言必称“神圣”,此“神圣”之为物,究竟长成个什么样貌?是解脱道的四双八辈?还是一大乘的登地菩萨?

但是问题来了,“中国佛教传统主流”的修行人,可以公然声称自己“证果、登地”了吗?!这显然已违犯了“不得说过人法”的佛戒。

然则如何分析其是否“神圣”,显然不能从“证果、登地”的果位来作检核,而只能从“三学增上、六度齐修”的因地来作推断。

那么问题又来了!台湾的“人间佛教”教团,哪一个不是在“三学增上、六度齐修”?要知道:除了布施、持戒、忍辱与大精进之普贤行,佛光山与法鼓山,向来是“禅讲不绝”的,慈济更是要求全球慈济人无分僧信,于每日清晨同步做课诵、听开示,而名之为“熏法香”,并且将经藏、忏本一部一部取来,作深入浅出的讲解,带着市井小民一同进行“经藏演绎”。

凡此读诵受持、禅观日课,倘若都不足以架接“神圣性”的桥梁,而必须另辟蹊径,那么,笔者也只能说,批印人士显然已经“超佛”、“越祖”,不是在“描圣”,而是在“画鬼”,所谓高推圣境,不过是装神弄鬼罢了。

结语:与批印人士互勉之〔2〕

自古以来,异议并不可怕,无论异议是来自教内还是教外,它们往往可以激荡出更丰富的学问文章。真正可怕的是“掩耳盗铃”的阿Q心态,以及“视异议如寇雠”,必欲除之而后快的跋扈心态。谨以笔者在《千山竞秀、万壑争幽——人间佛教的菩萨身手》一文中的结语,拿来与教界暨学界师友相互期勉:

(人间)佛教的多元思想与多样风格,在“不忍圣教衰,不忍众生苦”的共同宗旨下,不但不是“负债”,反而是一项可贵的“资产”,它们千山竞秀,万壑争幽,相互激荡,但也相互助成,呈现出的是总体佛法的庄严性!

〔1〕编者对引文略有改动。详参作者〈内斗内行,外斗外行的“批印”风潮〉,《弘誓双月刊》第145期“专题引言”。

〔2〕本段引自拙文〈内斗内行,外斗外行的“批印”风潮〉,《弘誓双月刊》第145期“专题引言”。

附: 释昭慧: 内斗内行,外斗外行的“批印”风潮(摘录)

转引自2017-02-25   释昭慧太虚之光

批印人士目光如豆,而且“内斗内行,外斗外行”,毫无“抵御外侮”的能力。反之,导师的言论有明确的“对话”对象,而且往往为了维持“纯净”的佛法而抵御各方外侮。例如:

1. 针对“大乘非佛说”论:导师的反驳对象,以南传佛教人士为主。他强调“大乘是佛法”,至于佛典是否佛说,并非关键要素。“佛法有五种人说”,即连《阿含经》也有众多佛弟子说法。古印度持经者面对不断涌出的经典,一律依“四大广说”为审核佛典形式的要件,依“三法印”为审核佛典内容的判准。

2. 针对“人间佛教”的入世作略:导师之所以提出“人间佛教”的主张,是因当时“弃佛入儒”的新儒学者梁漱溟先生,提出“此时,此地,此人”之议。导师受到这番话的刺激而作反思,乃极力避免佛教被社会边缘化。由于见到中国佛教“死鬼化”与印度佛教“天神化”之弊端,于是在太虚大师“人生佛教”基础上,进一步谈“人间佛教”。

3. 导师恰与玄奘大师一样,视野宽广,直探佛陀本怀,不拘囿于宗派见地。而且过往中国佛教,确实难以开展出像唯识学这类严密辩证的繁琐哲学,看来中国佛教确乎如导师所说,“理论的特色是至圆”,“修证的特色是至顿”,“方法的特色是至简”。

4. 导师的“净土新论”与“念佛浅说”,深化了“念佛法门”的意涵。他对禅宗研究的贡献,至今无人能出其右。即连“天台智者临终改宗净土”的中、日学界一致定论,天台儿孙竟也默不吭声,还是服膺导师思想的性广法师,在博士论文中,本于天台“圆教”“一念三千”的立场,而为智者做了翻案文章!

5. 批印者强化“信仰”的神圣性,弱化以“理性”为基础所展开的学术研究。这样只能关起山门做皇帝,“自我感觉良好”,佛教倘若学术辩证基础薄弱,何以抵御来自各方的理论攻势?

6. 导师虽不囿于民族感情,但是对汉传佛教的价值,却也高度肯定。当其时,南传佛教人士与日本佛教学者,强调梵巴(藏)原典的价值,汉译佛典受到贬抑,汉传佛教被边缘化,导师奋力支撑独木,将“汉译圣典的价值”作了全面爬梳,发出掷地有声的响应。如今批印人士竟将导师贴上“去中国化”或“台独”的政治标签,简直令人为之傻眼!

7. 导师心系佛教(特别是大乘佛教与中国佛教)的艰困处境,为此埋首阅藏,博学广闻,著书立说,以迎头奋战来自各方攻讦佛教、大乘佛教或中国佛教的言论,批印人士如今坐享前辈迎战后的安定成果,不但不知感恩,反倒以不堪入目的粗言鄙辞,罗织成罪的斗争手法,对捍卫佛教、大乘佛教与中国佛教的印顺导师横加羞辱。这就好似岳武穆率军在前方捍卫江山,却得面对惨烈内斗的十二道金牌。试问批印人士,打倒印顺导师思想之后,面对南传佛教、婆罗门教、日本学者、新儒学者与基督宗教的无情攻击,他们又能作何响应?所以笔者对他们的评价不高──“内斗内行,外斗外行”,却毫无“抵御外侮”的能力。

[责任编辑:闫秀勇 PFO004]

责任编辑:闫秀勇 PFO00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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